坠楼
女孩站在门前,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缝。
她朝房内探去,声音紧张里透着关心。
“妈妈,出来吃饭么?”
女人闻声走了出去,装作不经意的撇过狼狈的厨房和女孩烫伤的手指。
胸膛里那颗冷漠的心脏极不可微的抽动了一下。
她目不斜视的盯着女孩那黝黑的眸子,看见了那眸子中的关心和在乎。
这几日被悲伤冰冻的体温好似在回升,女人却忽然发作,精心烹饪的饭菜被毫不留情的卷落在地。
饭菜的汤汁滴在了女孩特意买来的,妈妈最喜欢的淡紫色桌布上。
滴答滴答,油滴在桌布上晕染开来。
女孩木然的望着女人回屋的背影,慢慢的流了泪。
女人回屋打开了关机多日的手机,未接电话未读短信的提示音接连不断。
一个电话打了进来,女人犹豫一下,接了。
“我说刘丽,你不接电话是什么意思?现在你他妈那个怂货丈夫死了,他欠的钱就得你还,要是实在还不起,王哥也不是不讲道理,时间可以宽泛些,不过你那个小闺女儿么嘿嘿,可得送来给我尝尝……”
山寨手机的信号并不好,电话里的猥琐男声断断续续的传到女人耳里。
女人嘴角扬起一抹笑。
下一秒,手机被“砰——”的一声砸在墙上。
她看着自己拿过手机的手,像看着臭水沟里的污秽一样,眼里闪动着鄙夷,厌恶。
手机砸在墙上的声音响且刺耳。
屋外的女孩做在满地的残骸旁,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。
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,手里的病例被捏得皱皱巴巴。
病历上写着,刘丽,38岁,重度抑郁。
几日后的清晨,女孩快乐的起床,快乐的出门捡早市上残留的菜叶。
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像天生不识忧愁,父亲的意外死亡,巨额的赌债,住院的爷爷,患抑郁的母亲,对她来说好像算不了大事。
这个十岁的孩子背负着能把一个大人压垮的重担,蹦跳着的前往早市。
或许小孩永远有大人意想不到的乐观和豁达。
同一时刻,女人起了床,这座房子里没有镜子,她只好摸索着整理好三千烦恼丝,那发里掺了些许白。
她换上最美好最漂亮的裙子,缓缓走出房门。
这房子说来简陋,在这座城市最阴暗偏僻的角落里,只有一室一厅。
女人环视着这座房子,客厅里的角落放置着女孩的小床和一张奖状。
她看了看那泛黄的金色纸张,眼里涌出泪花。
片刻,她走了出去。
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广场上,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停了脚步,驻足望向对面的顶楼上。
那里隐约有两个人影,
依稀是位中年妇女和小孩。
广场下的人越聚越多,有的人在呼喊,“快下来吧!”.
有的人在窃窃私语,八卦这一场令人兴奋的闹剧。
还有的人,笑着闹着,挑衅道:“你怎么还不跳啊?”
分明是清晨,脚步匆匆的上班族却好像不忙了,街头各种小摊摊主也撂下了摊子,大爷大妈们也拎着刚买的油条豆浆停下脚步。
有人要跳楼?这等社会级八卦,让这座还沉睡着的城市瞬间清醒过来。
纵使人命关天,几天过后,这件事却会像某某明星生孩子一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人性都是卑劣的。
他们只关心眼前兴奋的场景,只担心这场闹剧不够大。
至于背后的故事,被掩盖的悲伤,谁又在乎。
顶楼上。
女孩惶恐又不安。
她紧紧攥住眼前的女人的裙角,想要寻求母亲最后的安慰。
“妈妈,妈妈......”她惴惴不安的喊着。
那被称为妈妈的女人爱抚般揉了揉孩子的头发。
又专注温柔的望着孩子,那是她最后一次认真的端详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。
最后,她粗暴的甩开女孩的小手,轻轻用力一推,女孩坠落下去。
那女孩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会推自己坠楼,眼里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。
大风吹来了女人轻柔的嗓音。
女孩听到女人说,“别怕,妈妈这就下来陪你。”
警笛声呼啸着赶来,然而为时已晚。
楼底下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。
一具是妈妈,一具是女儿。
不远处,是从医院匆匆赶来认尸的爷爷。
所以死亡,到底是解脱还是折磨?
男人死了,留了一副烂摊给妻儿老小。
女人死了,她觉得自己解脱了。
女孩死了,可明明她不久前还是一副满是希望的模样。
爷爷还活着,可是接下来的岁月,是要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拖着被病魔折磨的残破身子,抱着三具尸体苟活么?
不得而知。
不得而知。
by纪旻
评论